第5章 高架(上)(2/3)
液体里载沉载浮。
“小顾,尝尝这个。”
斜前方伸来戴着翡翠镯子的手,牛皮纸袋窸窣作响。穿墨绿色旗袍的杜阿姨转过头,“你姥爷非说你爱吃榛子酥”
“杜若蘅,你少惯着他。”姥爷顾怀远正用钢笔在《李商隐诗选》扉页批注,银丝眼镜滑到鼻尖,“这小子昨天刚偷喝我半瓶竹叶青。”
车厢里泛起善意的哄笑。诗词社的老人们裹着各色羊绒披肩,保温杯磕碰声与剥坚果的脆响此起彼伏。司机老杨跟着收音机哼评弹,后视镜上挂的平安符随颠簸轻晃,朱砂写的“出入平安”被晒成褪色的红。
顾翊把榛子酥掰成两半,糖霜簌簌落在校服裤褶皱里。远处隔离带闪过零星野花,淡紫色的瓣膜在风中颤抖如蝶翼。他正要阖眼假寐,一滴水珠突然砸在车窗上,绽开的涟漪里倒映出姥爷陡然绷直的脊背。
“见鬼了?”老杨猛拍雨刷器按钮,“天气预报说全天晴啊!”
铅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苍穹。不过三次呼吸间,暴雨已如天神倾倒的银盆轰然坠落。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凌乱弧线,柏油路面腾起乳白色水雾,整个世界仿佛被塞进灌满水的毛玻璃罐。
“掉头!赶紧掉头!”穿中山装的周老先生捶打座椅,“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淋雨!”
“各位别急,前面两公里就有匝道”老杨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。仪表盘指针在80码刻度疯狂震颤,可窗外掠过的公里牌数字正以诡异的速度倒退——exit 47,exit 46,exit 45
“怎么越开越远了?”杜阿姨大喊,所有人都看见本该出现的匝道口消失不见,高速公路像被无形剪刀裁切的黑色缎带,永无止境地向前延伸。更诡异的是,隔离带外的旷野上竟没有一辆车!这条通往市郊的主干道,此刻寂静得像座被遗弃的墓园。
“呜哇——”
婴儿啼哭刺破雨幕的刹那,顾翊看见姥爷手背暴起的青筋。那哭声忽远忽近,时而像从地底渗出,时而像贴着车窗游走。穿玫红唐装的赵奶奶突然尖叫着指向车尾,浑浊瞳孔里映出挡风玻璃上密密麻麻的手印——无数青黑色的小掌印正从玻璃边缘向中心蔓延,仿佛有看不见的孩童在拍打车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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