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老茶回甘(1/2)
崇祯甲戌年的深冬,我又一次踏入太姥山。山路上残雪未消,石阶覆着薄冰,踩上去咯吱作响。远远望见老钟的茅庐还像去年那样隐在竹丛里,屋顶飘着袅袅青烟,空气中浮动着一丝沉郁的草木香——那是陈茶遇火才有的独特气息。
推门进去时,老钟正蹲在火塘前拨弄枯枝,塘中火焰噼啪跳跃,陶壶里的茶汤咕嘟咕嘟冒着泡,琥珀色的汤汁在火光下透亮如蜜,蒸腾的热气里裹着陈香,像是梅雨季里老木头的味道,又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咸鲜,仿佛藏着大海的呼吸。“来得巧,刚煮上十五年的老银针。”老钟抬头打招呼,皱纹里盛着笑意,随手从墙上取下两只粗瓷碗,碗沿磕着不少缺口,却洗得发白干净。
茶汤倒进碗里,红亮的色泽让我吃了一惊——原以为白茶该是清淡的,不想这陈茶竟如琥珀凝脂,细白的茶毫在汤中浮沉,像落进秋水里的月光。凑近细嗅,先是一阵沉厚的草木香,接着是隐约的蜜饯甜,再深吸,竟有海风掠过沙滩的咸涩感,层层叠叠在鼻尖漫开。抿上一口,初时舌尖微涩,像触到了岁月的棱角,可这涩意转瞬便化了,甘润从舌根翻涌上来,如同春雪融化渗入泥土,喉间渐渐泛起绵长的生津,连呼吸都带着暖意。
正闭眼细品,忽然一阵眩晕,火塘的光影在眼前模糊起来。再睁眼时,竟似置身于千年前的海湾:沙滩上停着十余艘木船,船身漆着朱红,船桅上飘着绣有太姥娘娘的白帆。岸边茶农们背着竹篓,篓里整齐码着用蕉叶裹好的茶砖,正与高鼻深目的番商比划手势——番商们堆起雪白的盐袋,茶农便抓出几把茶叶放在船头,算作敬给海神的礼。我看见一艘大船的底舱里,茶砖码得整整齐齐,咸湿的海风从木板缝隙钻进来,与茶香缠在一起,在漫长的航途中慢慢酝酿出岁月的味道。船头站着位老茶农,捧着竹筒喝茶,望着远处的岛屿说:“这一船茶到泉州港,能换十船盐,山里人冬天腌菜就不愁了。”话音未落,场景突然消散,我又回到了温暖的茅庐,火塘里的木柴“啪”地炸开火星。
“方才见着的,可是祖上以茶换盐的旧事?”我握着还温热的瓷碗,声音里带着惊讶。老钟往火塘里添了根松枝,火光映得他眼角的皱纹更深了:“听老一辈说,宋元时候海上跑船,白茶就是硬通货。番人爱它经得住海上的潮气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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