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纳记序(1/2)
野夫牧竖,一朝而获千斛米;鸡豚肥腯,嘻嘻然傲於众曰:「吾乐南面,王不过矣!」有闻而笑之者,曰:「此匹夫匹妇之为,不足以称事业,适潮流也。」持筹坐市而估,白圭失其算,公输失其巧。一朝而指役千万人,矗洋楼,鸣汽车,国家随而盛衰,政府仰其鼻息,金融可以称钜子,煤油可以号大王,可谓事业矣!则又有从而笑之者,曰市侩也,其无雅骨何!聚书千万卷,法书名画千轴,古碑版金石文字千箱,三代鼎钟彝器古玩千百事,日出而欣赏,坐饮酒而赋诗,傲韩杜,鄙颜欧,雅矣,则又有笑其陈而不新者。荡田园,易家产,弗恤饔飱啜泣以泛重洋,一跃而头衔至,气吞大千,伟人吓其鲜博,父母容其改造,此能为新矣,则有笑其狂而无学以隳道德者。夫博学而多闻,道盛而德至善,至孔子止矣,然穷而无位,则有笑其空言无补者。吕蒙正三十年在破窰中,一旦而参知政事,进退百官,位为卿相。吕尚钓磻溪,穷老八十年,而文王得之以为师,此有位非空言矣,然而犹自笑无功者。韩信饿於淮阴,辱於胯下,乞食於漂母,佐高祖成帝业。诸葛亮耕南阳,而策三分天下。禹治水。汉高祖赤手毙暴秦,死项,可谓功矣,然而犹有笑之者曰:「是何难!是务力而不以德者也。」至於汤武之征诛,尧舜之揖让,极矣,而伯夷、许由之伦犹然笑之。则人生於天地间,而欲免乎笑,难矣。
今执人而问之曰:「汝何不学佛?」则曰:「吾畏人笑耳。」呜呼!天地之间,可笑者亦多矣,拿破仑、华盛顿、拜伦、卢梭之徒,不足论矣。至於尧、舜、禹、汤、伊、周、孔子,千古帝王将相,中外贤圣君子之流,犹不能免,而况滔滔之众人乎。然则不学佛,独能免於笑哉!然彼之所以畏人笑者,为食也,为位也,非为名也;真为名,则有饿死者矣。人之所以为人,岂吃饭云乎哉!事有更大於吃饭者,则学佛是已,天地之间,不可得而笑者,惟佛一人;而人皆畏笑不敢学,且恶读其书而究之;而笑卒不可免,岂非恶影而疾驰者耶!
夫古今中外圣贤豪杰帝王将相之事皆易为也。赤手可以创天下,如汉高祖、明太祖之流是也;赤手可以至侯王,韩信之流是也;赤手可以至卿相,诸葛亮吕望之流是也。然而皆易事也。至於奋赤手而成佛,则旷天地,穷古今,能有几人哉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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