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(1/20)
从怀州河内来到榆次的荆轲,已经相当狼狈了,除去一剑一马,别无长物。前路茫茫,去既不能;而囊无馀资,留亦不可,这进退之间,简直没有主意可打。
但是,以他脸上的神情,怎么也看不出他这天的晚餐还没有著落。这就是养气的功夫。他颇自矜他的这份修养;自然,矜持也是在心里,从不会摆在脸上。
“去吧!”他对自己说:“出去走走。越是遭遇困境,越要显得潇洒。”
他本来就够潇洒的了。跨一匹骏马,悬一柄长剑,剑鞘的尖端,敲击著马蹬,叮东叮东地直往闹市而去;看上去越发像个养尊处优的王孙公子。
走过一家锻冶铺,熊熊的炉火,乱爆的火星,和沉著宏亮的打铁的声音所汇成的那份热闹劲儿;对于他的萧瑟的心情,构成了无可抗拒的魅力。于是,他下了马,踩著从容的步子,走了进去,站在铁砧旁边闲看著。
打铁的汉子,只穿一条犊鼻裤﹡,映著炉火,半身油光闪亮;臂上的肌肉,一块块在滑动,就仿佛有一群淘气的小耗子,藏在里面,不时在流窜似地。(﹡膝盖骨,犹如小牛的鼻头,故称犊鼻。犊鼻裤,即半短裤。)
他打的是一支三尺长的铁条,手法又重又准,一锤下去,火星横飞,随即化为铁屑,散落在地。这样从头到底,依次而下,打完一遍,铁条像去了一层皮,但依旧周身通红;那汉子用火铗夹起,随手往水盆中一抛,在“滋、滋”的淬铁声中,他抬起手背,抹一抹汗,同时发现了荆轲。
说得实在些,他是发现了荆轲腰际所悬的剑。
那把剑漂亮得很,剑柄嵌松绿石,镶金丝;金丝盘成饕餮﹡面的花纹,手工极细。剑柄与剑身接合之处的“璏”,是用黄金铸成的。
(﹡传说中的一种凶恶贪食的野兽,古代青铜器上面常用它的头部形状做装饰,叫做饕餮纹。传说是龙生九子之一。一说是断头的蚩尤。现在则用来形容极度好食的人。)
荆轲知道他目光所注意的是什么,行所无事地微一转身,剑鞘打著铁砧,“光啷”一响,好听得很。
“足下从何处来?”打铁的汉子问。
“怀州河内。”
“喔。齐人?”
荆轲心知是因为他的口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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