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节 先生馔(1/8)
二十分钟之后,华小姐已在这家旅馆的房间里安眠了。以时间论,这是十点三刻,经年住在乡下的人,是应该入睡的。然而她今天相当的兴奋,又喝了很多的茶,她实在睡不着。无奈这晚上电灯在停电的例行公事之外,又在“扯拐
(川语捣乱之谓。电灯时明时灭,也谓之扯拐。)茶房引客进房,给她预备下一盏陶器壶式菜油灯。这壶嘴子极小,最适合旅馆老板的要求,只能插下一根灯草心。在乡下尽管用的是菜油灯,一到这繁华的都市里来,这菜油灯光,就让人看着闷的受不了。而况这又是一根灯草!因之这间小屋子里,只觉昏黑得仅看到人的轮廓。她若是不睡,闷坐,既无事可作,这昏暗的屋子,也坐不住。所以只有展开被子睡了。睡的这张木床,只在木板上铺了一层薄棉絮,用一方名叫床单的灰布罩了。上面盖的一床被,连里面棉絮,共总称起来,也不过二斤,睡下也无温暖可以享受。因之和衣睡下了,把自己带着的旅行袋作了枕头,高高的枕着,睁开双眼望了屋顶。这正是一间小楼房,是用竹片夹壁割来的大房间一隅,好像一截甬道。屋子里除设下的这张小木床,就是一张两屉桌。人坐在床上,可以伏在桌上写字,所以也就不必更有什么椅凳。四壁连上面的望板,都是白粉糊裱的,然而这白粉的颜色,变成灰色了。桌子横头有一扇窗户:不知原是用什么纸代了玻璃,那玻璃的代用品,于今已不存在,却是用旧报纸作为它的代用品。那种黄黝的纸,印上模糊的字,阴黯的气氛,增加了这屋子一种穷荒的现象。桌上除了那盏酒杯大油壶灯,顶在指粗的七寸陶器灯柱上,此外有一把灰瓷壶,大可盛水一加仑。虽有两只小杯子,颜色一样,容量却是一加仑的百分之一。在这个甬道式的房间里,除了壁上突出来的几颗钉子,此外是别无所有了。
华小姐在咖啡座饭馆、电影院回来,对于这个房子,实在感到乏味。回想着刚才过去的一番旖旎风光,越觉令人留恋。假如女人有个家,何必这样留恋那片刻的旖旎风光?更又何必住这样的荒寒旅馆?她正如此想时,却听到叮当一阵响,看时有两个小猫似的耗子,爬上了桌子。后面一个,接连着前面一个的尾巴,从容不迫的经过,将那只仰着的茶杯子给打翻过去了。她嘴里唆了一声,那两个耗子才嗤溜的顺了桌子腿下去。她看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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