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回 六月雪英年失智 齐云塔高衲成孤(1/18)
富贵如朝露,交游似聚沙。
不如竹窗里,对卷自趺跏。
静虑同聆偈,清神旋煮茶。
惟忧鸡晓唱,尘里事如麻。
人生在世,第一件俗气,是分得尔我太清。这个原故,不是道理悟得透彻,世情看得到底,怎能够在美满的境界,领会个中未必单单是我。我今更有个譬如:当时堕地,只得一点儿,腌腌臜臜,软骨皱皮,后来一件一件涂饰上去,连本来的爷老子都不认得了。且要寻个碗大的蜡烛照照后头,毕竟造到一分一厘,都落自己兜肚里边,别人瞧得一眼,也恐财帛瘦损了的一般。那知到笃底头,由你生平绕着绣锦般的事业,也只得撒个双手,连声儿唉唉罢了。故此劝世上列位,人我两字,略略放松,也尽使得。正是:
数语拨开君子路,片言提醒梦中人。
却说福建汀州府武平县,元朝有个征聘处士,姓甘名和,号受庵。他姑夫叫做哈刺必,是枢密院掌事;表舅孩猛打思,是兵部管堂;嫡亲侄婿嚣栋,是御案通书。以此老甘得个美缺,选了临清知州。那些上司,晓得他脚力牢壮,任他胡乱的生发,哼哼腾腾,做了七年。东昌府、丘县、馆陶县、夏津县、莘县,是处出缺,上司便做鹅酒送他。他团圝圈都署印转了,却不知他那里靠这些儿。他蹲在这南北往来紧要埠头,又倚着这几个至亲线索,那钻刺官员,如搬雪填井一般。以此七年迁调,他就知足,燥皮回家。
有福方知足,知足方不辱。
却说受庵先已有子,已三十五岁,名唤甘儒,字伯义,媳妇龚氏。那伯义倚着个金带父亲,现任公子,四辈都是官趷路儿,好不放肆。倒亏妻子龚氏时常扫他:“你不识一丁,不知羞耻。”那受庵挈了宦赀,同妻林氏阔绰回来,一到家里人稳财稳了,未免快活得紧,两个还魂骚发起来,又呆出一个儿子。其年老儿五十五,婆儿五十一。那受庵掐指一算道:“这小儿子叫做百零官罢。”那甘儒蠢才就没人伦说道:“两个老人家没些正经,甚么天光,簇新养起儿子来。”龚氏听了,把甘儒一个噀吐道:“有你这骨肉无情初世为人的死胚!譬如在先,再多几个兄弟,难道你掐杀了他不成?”不料这呆话,吹到林氏耳里,道:“一瓜一蒂的弟兄,还要望你照管。谁知你欺心得紧,说出这等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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