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3回 赤地绝生机人兽相食 寒山寻出路星夜登程(7/10)
摸上山去。这山怎么叫六盘山呢?就因为这山上的路,上下要盘着走六回,才可以走过。不怎样的好走,也就可以想见。我和母亲平生就没有作过长途旅行,而今还要在黑夜里爬山,这痛苦是不用说了。我二哥背了包袱,在前面探路;我父亲挑了担子,紧跟着他;我娘儿两个将棍子撑了山坡,一跛一步。本来那路就陡,加之在昏黄的月光下面又不大看见,有时候我就用两只手在地上爬了走。但是爬了走还不行,脚踏在浮土上,腿向后伸着,人向前爬着,反而向山坡下溜下去了。我跌,母亲也跌,两个人轮流的跌着。以先,我父亲还不免放下担子,把我们扶了起来;到了后来,他也扶不了许多,只好由我们去跌着。这个时候,我们冷是不冷了,可是我们跌得头昏眼花,还要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,只管向山上走去。
好容易到了山顶,本当休息一下子,可是那里的风,吹得呜呜作响,仿佛有人在那里推我们,弯了腰闭了眼睛,哪容得人站住!因此我们一行四人,又慢慢的向山下走。谁知这黑夜里下山,比上山还要困难许多倍。脚放下去,不曾站定,人跟着就要向前栽了去。走几步,我娘儿俩就坐在地上,伸了脚在下面探着,然后两手撑住了地,坐着向下移。这样走一步坐一步,走到山脚下,也就天亮了。可是天虽亮了,我们大家都精疲力尽。我脸上跌青了两块,腿上手臂上,也跌破了几块皮。我母亲那就不成话说,满脸满手都是伤痕,身上是可想而知。我母亲坐在地上,摇着头说:“今天要死我也就情愿死在这六盘山脚下了。再要我走,我实在走不动了。”
她说着这话,声音也就听不大出来。她那分受累的样子,至今我还留印在脑筋里:她斜躺在一方土坡上,头也垂在肩膀上,闭了眼睛,只是微微的透气。那时候,我怕她要死,吓得哭了。我父亲真好,把自己身上的羊皮筒子脱下来,盖在我母亲身上,自己只把一条羊毛毡子,将身上裹着。
太阳出来了,看到这山沟里有了人家。于是我背着包袱,二哥挑了担子,父亲背了母亲,走到人家里去。我们以为有了人家,多少有点救星,哪知道到了那里,竟是大失所望。原来这里的人家,门窗户扇全拆了个空;屋子里面,更是空空的,哪里有什么人。父亲点头说:“这是山上土匪闹的,我们走到土匪窝里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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